2020年初,我們不是說好了要迎接美好的新未來?
自2018年10月拖著15公斤的行李來到南美洲旅行,轉眼已經一年半的時光
而我還在祕魯,卡在一個四季如春,人口約200萬的小城鎮Arequipa。話說到這個小城鎮,兩個月前我還被一位二十歲未滿的法國小妞給噹了一下,因為我常碎嘴說這裡好小好無聊沒地方逛 ….她的故鄉是在法國郊區人口不到2000千的小鎮,除了高山就是小溪,好吧~我也沒有在跟誰辯個輸贏!妳贏!妳贏!
!我來自台北,走幾步路可以喝杯咖啡,右轉可以到小7寄包裹,左轉可以到夜市買個雞排,台灣真是個寶島!
扯遠了再拉回來一下,這一年多來我下禢的民宿沒有入住過中國籍遊客,據說過去五年也沒有!或許是民宿的位置不在正市中心,亦或許是中國籍遊客只愛熱門景點,像似馬丘比丘,庫斯科,的的喀喀湖及納斯卡線,而Arequipa只受愛徒步旅行或是自駕車旅行的歐美及南美洲背包客群青睞!但,今年初民宿悄悄吹來了東風,氣氛有些改變。
2020年二月,整個南美洲處於暴風雨前的寧靜。我在一月二十五日中午特別準備了一桌年菜過除夕,當時台灣的新聞已經在大肆報導有關肺炎病毒的消息。我知道祕魯對於亞洲新聞向來無感,也就沒有特別跟民宿老闆說,更何況我西班牙語並沒有好到可朗朗上口 !至於歐洲呢~跟南美洲一樣,一副西方無戰事的平靜,我也沒有跟法妞Julie提到甚麼,以免說我大驚小怪 !但我提醒了一下在我們民宿打工換宿的英籍菲律賓二十歲男孩Vince,他搜尋了一些國際新聞之後覺得訝異 !果然是亞洲人的血統呀 !!!二月九日我跟法妞Julie一起出門逛大街!沒多久就被民宿老闆電話叫了回去,因為有臨時預約的一組客人來訪。
通常客人Check-in老闆自己招呼就可以,今天是為哪樁 ?硬要我出面接客呢 !爬上了頂樓的總統套房,人還沒見到就聽到濃濃的北京腔~不是吧 !!!
這對六七十歲精力充沛的老夫妻,成為了我們民宿五年來第一組中國遊客 !老家在上海,退休後與獨生女兒一起旅居加拿大已有十多年。Li阿姨與Fei叔叔每年都會安排自助長途旅行,他們來南美洲已經不是第一次,但南美洲腹地遼闊,不是一兩回可以走透透的事。他們先在網上預付兩晚住宿,看到民宿老闆覺得放心又當下追加天數兩晚付現金。過了兩天又覺得這個城市好舒服愜意,那就再多住個一周吧 !(也可能是看我討喜~XD)就這樣前前後後住了十天,每日上午在他們自己的廚房料理早餐,上午九點之前便輕裝出門,直到下午三點左右回來。我想若不是因為每天下午約莫三點之後,多會來一場驚天動地的豪大雨,他們肯定會在多待在外頭一會兒 !我很欣賞Li阿姨的學習精神,她會為了長途海外旅行,而學習需要用到的生活日常用語 !我們的法妞Julie跟Li阿姨交流了數回法語,我們民宿老闆Chamo也跟Li阿姨切磋幾句西班牙語,當然是要跟我們的英籍菲裔Vince聊聊英語囉 !畢竟不是母語,講的溜不溜也不是太重要,是學習的態度,尊重當地文化禮俗與樂於與人交流！說到這兒 ,還是囉嗦的提醒一下各位,到其他國家旅遊,請至少學會當地語言 <請, 謝謝,對不起>,只會英語是不夠的唷 !
Li阿姨偶而會來一樓廚房找我聊聊天,我問了好幾回是否嚐嚐我的廚藝或是我準備下午茶點心,他們夫妻總是禮貌性的婉拒。Li阿姨提到在加拿大遇到許多溫柔的台灣女孩,講起話來總是秀氣,惹得我都不好意思流露出我的本性啦 !話鋒一轉,她突然提到想念上海老家的姥姥,二月的第二周肺炎疫情大爆發正延燒整個中國,當時已經幾乎所有國家都停飛中國已有疫情的省份,畢竟是阿姨主動提起的話題,我也就順勢安撫,用網路視訊吧 !知道人還健康平安就好 !當時搭長途飛機都是高度風險嘞 !幾天下來的相處,我一貫的接待方式以退為進,只有日常的噓懷問暖,一次與Li阿姨的短暫寒暄,Li阿姨突然沒來由的冒出一句話 ’’你們台灣女孩嘴巴就是挑 !所以什麼都不好吃’’我錯愕了三秒,想不出為何之前的話題引出了這句,只好傻笑帶過 !想起一位美國的Youtuber ,某個影片中講述他之前住在中國四年的經驗,他說印象最深刻的是跟當地相處,最大的問題並不是對方不懂英語,而是常常被對方的唐突與直爽所冒犯 !哈 !我完全理解 !Li阿姨早年工作在中國的國企單位主要負責外賓接待,想必是高學歷,人生閱歷無數,但有些內化是改變不了的 !Fei叔叔是退休的地質教授,相較於Li阿姨的活潑熱情,Fei叔叔沉默溫吞許多。每天傍晚他等到豪雨停歇便會出門溜達約兩個鐘頭,也真是片刻不得閒 !有一天的午後,Li阿姨自己還在外頭逛街,Fei叔叔一個人回來休息,我上樓去問是否想來杯花草茶及茶點之類,依然婉謝了我的好意。正要轉身下樓,Fei叔叔突然幽幽的開口了 。。。我恨死毛澤東了 !他讓我年輕的時候餓肚子吃不飽許多年,還讓我離鄉背井數十年。。。Fei叔叔今年七十一歲,推算回去,他經歷了大躍進,文化大革命及知識青年下鄉。。。青少年時期的經歷就算是已經白髮蒼蒼,那段痛苦的回憶仍在心底某個角落隱藏。 而Fei叔叔的淚光,像是我讀書時期的歷史課本活脫脫的演練了一番,每一個斗大的字都跳進了我目光!
快離開的前一晚夫妻倆人自行報名了當地的兩天一夜旅遊,結果語言溝通不良造成兩人起了口角,我當時人在一樓廚房做菜都可以聽見她們在三樓的爭吵,驚動了整棟住戶 !我趕緊上樓了解情況調停戰火,只見Li阿姨氣呼呼的站在三樓樓梯口,對著往二樓狂奔的Fei叔叔吼叫著,一口流利又高亢的上海話,換來所有人的瞠目結舌 !搞了半天只是聽不明白旅行社來接車的時間,究竟是零晨三點還是早上七點呢 ?阿姨覺得叔叔辦事不足,既不會說西語又愛自作主張,所以一時之間惱火齊發,我請屋主打電話到旅行社幫忙確認,我再好聲好氣的安撫阿姨的情緒,兩人長途跋涉旅行,還要時時刻刻24小時幾乎形影不離,為了行程,交通,住宿,飲食,換幣。。。等等的問題,雙方確認來磨合去的,都在考驗彼此之間的感情,要當一輩子的老夫妻真是不容易 !當下我也明白了,決定在我們的民宿待久一點,其實是為了那時不時發作的劍拔弩張的情緒戰休息== ‘’.這不禁給了我一個啟發,並不是所有人都需要長途旅行的旅伴,改天再來動筆分享我的切身經驗！！！
(攝於Picanterica La Mundial知名當地料理餐廳)礙於他們的國情敏感,不便露正面照
二月十八日這對老夫妻出了遠門旅行的早上,寧靜片刻而已,外頭門鈴響了 !數秒之後,屋主查某又喊我了 !瞬間覺得寒毛直豎不知為何~哈
一對情侶,女孩是長相甜美的德國人,男生Charlie 35歲,綁著麻尾,眼睛細長又瘦高的北京人,但他在加拿大學習英語與西餐廚藝數年有加拿大居民證,也認識了他的德籍女友,所以他到德國餐廳當廚師,一句德語也不會有好些年,我問他跟同事老闆溝通怎麼辦 ?他說老闆及同事都是中國人。。。好的 !(難道不用跟女友家人溝通嗎 ?)
他才入住沒一個鐘頭,就問我哪裡有藥房,他似乎感冒了,喉嚨有些異常疼痛。。。我有那麼0.1秒想要衝回房立刻戴上口罩 !但教養與理智不允許！！！台灣人莫名其妙的熱情又再次發揮的淋漓盡致,之前過境日本買的喉糖以及去年到哥倫比亞旅遊買的喉嚨痛藥丸都給了這位仁兄,希望他早日康復,我還調侃他"你要是這個時候咳嗽恐怕會引起恐慌啊 !"他只是謝過不回應我的言外之意.他很樂意明天中午離開前,展現一下廚藝,煮一桌菜餚招待大家 !這怎麼好意思呢~隔天上午我醒來發現那對情侶早出門去市中心了 !還以為Charlie忘了約定,我是不介意,下廚已經成了我在秘魯的生活樂趣。結果他們在中午前趕了回來,還拎了一大袋的採買。德國女孩不擅長料理自己出門晃了,我覺得很不妥當,問了Charlie要不要我來煮就好了,他可以陪伴女友啊 !他客氣的說沒事沒事,說昨天吃了藥之後,睡一晚喉嚨已不疼了,很感激呢~好唄 !既然這麼說了,容我當個二廚助手好了。他們倆是素食者,(但為何昨日知道我是台灣人之後還問我怎麼料理 ~鹹酥雞 ?
)買了許多不同的蔬菜,我負責切菜,挺容易的事 !Charlie冷不防的問我 。。。 ’’咦 ?祕魯有比台灣好嗎 ?為何要住在這裡 ? ‘’ 我感覺到我的理智線瞬間斷了 !放下了菜刀,怕誤事。靜靜的看著他說~ ‘’因為愛啊 !’’他一副了然於胸的喔~喔~喔~果然是年輕人,就是察覺不出我腦門的青筋已不自覺的跳動著。才安靜個數秒,他自言自語了起來,說自己旅居海外多年,看中國問題應該是最客觀嘞,他不顧我的沉默又繼續說,"習大大是做事比較專制,但是全世界都是因為看中國強大了,所以現在一昧的壓制中國"。。。難道就是傳說中的 ‘’羨慕忌妒恨’’ ?!我只好被逼得開口了 :因為你們習大大的2025宣言太霸氣啦,而且不是還要做終身職的主席?(我死命咬著牙,不能提到香港問題及肺炎起源和隱密真相balabala...)換來他的一臉疑惑 :啥 ? 好,我放棄,他純粹只是想表達他的憤慨之言,無意聽我任何想法 !繼續切菜 !放點音樂來聽好了～其實也是可以不用勉強聊天的啦 !就讓沉默扼殺靈魂吧 !!!幸好屋主Chamo聞到煙硝味,即時前來營救XD
在這位旅加又旅德的北京Charly先生的前幾天,還有一位男士入住.他的名字Khan,40歲國籍不詳…哈哈哈！我開玩笑的!我記得當天是二月十四日西洋情人節,想著客人們都出門參加活動了,幾個鐘頭內不會回來,正打算帶著我們的Julie一起出門去吃飯,門鈴就響了! 他一路風塵僕僕的搭了十多個小時的大巴士南下Arequipa,塞車塞的他飢腸轆轆,也就順理成章的帶著他一同出門吃披薩慶祝情人節!我問他來自何方,他說他是德國人,我只是遲疑了一會兒~他笑了!他的身世有些複雜,祖父從福建舉家遷移到東南亞的寮國,在他小時候隨家人移民到德國至今,他不會中文,講了一口流利的英語與德語！他前些年經常返回寮國處裡英文教學的事業,已成立了四間語言中心,而且是屬於慈善機構,提供給有意願但是經濟條件不足的年輕人.我對於他這樣的義舉相當推崇!他每年這個時候都會安排兩週的度假,算是犒賞自己一年沒日沒夜的工作。一位酷愛極限運動,攝影技術高超又有幽默感的Khan!前後住了三個晚上,發生了個小插曲,住兩晚之後他參加四天三夜的高山旅遊,結果回程的時候行李遺留在當地,導遊隔天結束另一團活動幫他親自戴回來,屋主Chamo不忍他一身汗臭不適感,借了他一套衣物撐過一晚。出門在外總是會發生這類烏龍事件!他在的時候總是可以聽見他在二樓與其他客人交談爽朗的聲音! 離開我們民宿後,他出發前往庫斯科及馬丘比丘,並且分享他的雄偉英姿照!並且要我提醒大家,不要在雨季(夏季)的時候來啊~容易起大霧,煙雨懞懞!啥也看不見!飛了半個地球大老遠的,若是沒能瞧見這千年印加古蹟,豈不是飲恨了!出門前還是做個功課吧!
二月第二周兩位謙和有禮的法籍男子背包客入住兩晚,那天下午傾盆大雨,海拔2300公尺的Arequipa氣溫驟降到12度不到!他們踏著雨水頂著寒意而來,我為他們準備熱茶與咖啡,隨後小聊一會。其中一位是27歲台法混血,只能說就是神奇的二月!Yin說他的父親當年是飛到法國旅遊結識了他的法籍母親,多麼浪漫啊!(所以啊~我常鼓勵我的單身好友快快飛去哪兒吧~)Yin不會中文因為父親沒有教!?這讓我很驚訝!雖然覺得有些遺憾,但也展現了他的父親多麼敬重母親。Yin又提到他從來沒有去過台灣,因為機票貴!(難道法國飛祕魯就便宜?)他剛說完瞄到了我的疑惑眼神,立刻結巴的解釋說等日後工作存了錢會去的!(或許我該收斂一下自己會說話的眼睛
)
二月底這些亞裔旅客都陸續離開了,就像東風悄悄吹過了...
最近我才又想起了這段十五年前的往事,或許是這幾個月所有的海內外新聞媒體都紅紅火火的說著肺炎,說著一切又一切的驚滔駭浪。我曾在2005年外派到上海工作一年,因為辦公室的淺規則,大陸同事們沒有人敢碰觸到兩岸關係的敏感話題 。直到我當時的中國籍男友交往八個月之後跟我說,他是共產黨員偶而周末還要去參加集會。。。我都傻眼了 !耳邊彷彿響起了國小時候的廣播~小心匪諜就在你身邊~他是大學時期加入的,條件是在校學習成績優異才能申請加入,當時都覺得那是無比光榮的事 ?!我像是打到轟天雷一樣的震驚,瞬間激發我的愛國情操,與他在辦公室的後棟停車場車上辯論了一個鐘頭之久 !(不是所謂的車震 !謝謝 !)跟女人辯永遠不會贏 !請男士們注意 !他認輸的嘆了口氣說 :希望有一天中國可以富強到台灣願意回歸祖國 ?!What ?!講完我又怒了 !看來我的易怒體質很早就有跡象~您祖國要貧要富,與我台灣何干?!很顯然我們倆的關係遲早要畫上休止符, 從此田無溝,水無流。。。
這是一篇百轉千迴的文,我不想義憤填鷹的高調表達我的立場,也不能天真的以為我可以輕易改變別人的想法,當世界局勢快速變化,尤其是2020年的現今,只能要求自己看清事實的真相,以及決定自己想要成為什麼樣的人,跟血源無關與民族無關,跟國籍也無關!不需要是政客名媛,不需要是球員明星,就算是平凡如我,身為世界公民就應該盡己綿薄之力。希望有一天良善正義的力量可以戰勝那黑暗,也希望那些被蒙蔽多年的內心,可以勇敢的撥雲見青天!人生而平等,理應享有自由和不受人身安全迫害!繼續沉醉在所謂的"歲月靜好"假裝一切都好,只會逐漸的腐蝕了自己。
善與惡的距離,有時只在手指敲打之間,在日常口語之間,在你我生活之間。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
小樓昨夜又東風，
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
問君能有幾多愁，
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註1.秘魯的夏季在1月~3月,Arequipa每日午後豪雨
註2.Cuy就是天竺鼠,Arequipa名菜
這些善良單純又浪漫的歐洲人,遠遠不能理解另一個世界的黑暗吧?!我當時只給他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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